第32章 张其良的婚礼

“喂,你好,哪位?”这通电话来自国内,号码有点熟悉,程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我是冯潞桉。”

这个名字像电流一般触动了程渺全身,她压低生硬从教室后门出去,到走廊上才敢放开声音:“你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跟你舅舅说,他买房子的钱是我借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程渺惊讶不已。

“今天你舅舅跟准舅妈来大老远从风平镇来找我了,说了借钱的事,还让我以亲属的身份参加他们下个月的婚礼。”

“什么亲属?”程渺问。

“程渺,这你还不懂吗?你舅舅舅妈已经默认我们是一家人了。”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

“怎么解释?钱不是我借的?那他们是不是又得问你钱的来路,担心你在国外没干好事了?”

“冯潞桉你——!”

“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你。”

“那你要我怎么做?”

“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该配合你演出的我……’”

“知道了。等我回国再联系你,你就是这个号码吧?”程渺气呼呼地准备挂电话,冯潞桉却说:“我的手机号一直都没变过,难道没认出来吗?”

程渺本想说认出来了,但想了想还是说,“没有。”

冯潞桉叹了口气,然后挂了电话。

期间程渺回美国参加了论文答辩,成功拿到了毕业证跟学位证,然后跟许立然在香港汇合,一起飞回了T市。

那时候距离张其良跟吴爱敏结婚还有三天。

程渺先到了T市,首先去见了阿May。阿May依旧守着雨滴,做着她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几年时间过去,雨滴已经扩展成为拥有三个分店的连锁咖啡店了,阿May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但她始终守着最初的那家老店,像在等待良人归来。

程渺带着许立然出现在雨滴时,阿May惊讶的尖叫声几乎整条街都听得到,她张开双臂朝程渺狂奔而来想要拥抱她,却不小心连许立然一起拥抱了。

许立然被撞到在柜台上,吃痛地嚎叫了一声。松开后,阿May脸红红地跟许立然说抱歉。

程渺告诉许立然,“有件事可能你不知道,你走之后,有人继承了咱们的协会?”

程渺指了指阿May,阿May骄傲地抬起胸膛,“T大丧尸研究协会名誉会长是也!”

随即她又解释道,“你们毕业之后,协会就没落了。但我不忍心看着这么有意思这么好的协会就此消亡,就主动跟学校申请保留。再三请求之后,学校同意保留协会的名字,但是不提供活动场所,这不,活动场所就挪到雨滴来了。”

阿May指了指雨滴一个昏暗的角落,一群人正围着一个电视看着什么片子,从内容上来看,好像与丧尸有关。

许立然惊讶得出了声:“那……那不是我剪的片子吗?”

“对啊,”阿May骄傲地眨眨眼睛,“我们每周六都会看一次。”

“这么神奇?”

“对。”

谈话间,阿May偷偷给冯潞桉发了微信:程渺回国了,现在在雨滴,还想搞事情就赶紧死过来!

冯潞桉正在开部门会议,收到微信二话不说把会议交给张耀驰主持,自己马不停蹄地奔向雨滴。

出门时他碰到周岑,周岑从没见过冯潞桉如此火急火燎的样子,便喊了一辆车跟着冯潞桉。

中间冯潞桉的车出了点擦挂,停在了雨滴前面一条街。周岑认得这个地方,她下了车赶到雨滴门口,刚好碰到拿着大包下包准备进门的程渺。

“好久不见。”周岑说。

“好几不见。”程渺回。

“你跟许立然在一起了吧?这样冯潞桉跟我在一起也不觉得愧疚了。”周岑挑衅道。程渺只是淡淡笑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要进去了。”

“你——”看到的就是周岑跟程渺趾高气扬说话的样子。冯潞桉冲上前去拉住周岑,“你在跟她说什么?”

“她说你们在一起了。我手上的东西真的很重,你们还有话要说吗?”

冯潞桉着急地甩开周岑,“程渺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跟她在一起。”

程渺没理他,直接推门进去。冯潞桉跟着进了,周岑也想进,却被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阿may拦在了门外:“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周岑在外面气得不断拍打店门。

冯潞桉打开门走出去说:“周岑,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走出去了。”

“我知道了。”周岑眼眶含泪深呼吸一口气,“我要公司一半的实权。否则我有一万种办法让程渺继续误会你。”

“好。”冯潞桉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同意了。

这几年他赚的已经足够还完王叔叔在他身上投资的钱,王叔叔现在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看不起他的美食品牌了,他想让冯潞桉跟他一起做点别的。

冯潞桉正有此意,把公司分一半出去给周岑打理也好,自己好集中精力做其他的事情。

当看到冯潞桉的背影消失时,踩着高跟鞋的周岑蹲了在了马路边,放声痛哭。

她的青春,她的爱情,都到今天为止,告一段落了。

冯潞桉再推门进去,店里亮着昏暗且暧昧的灯光,三个人围坐在一台挂壁电视机下在看丧尸片。

那三个人他都再熟悉不过。

程渺、许立然、阿May。

他敲了敲门框,三人一起回过头来,他眼里只看得到程渺。程渺比起大学时代更清瘦了些,长发变成了短发,留着刘海,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

她脸上还挂着刚刚看丧尸片的表情,因此在猛地与冯潞桉视线相逢时,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倒是许立然第一个跟冯潞桉打招呼:“哟。”

冯潞桉回:“哟。”

“好久不见。”程渺说。

“好久不见。”

又进入秋天了,程渺穿着一件白毛衣,一如当初她刚进大学去学生会参加面试的那样。

而冯潞桉穿着一件长款风衣,头发上抹了很多发胶,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

时过境迁,我们都长大了。

成为了了不起的大人。

程渺想。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阿May扯着许立然去后台做点小吃,四人准备就着小吃喝酒,庆祝重聚。

在后厨帮忙时,阿May忍不住问许立然:“你怎么今天愿意乖乖跟我进来帮忙,不出去抢了?”

许立然摇摇头,“不抢了。上次我在美国跟她求过婚被拒绝了,我就知道我跟程渺之间彻底不可能了。”

“那你还跟她一起回来。”

“我家就在T市好吗?”

“哦。”阿May讪讪地回答,“你是不是很喜欢丧尸啊?”她又问。

“对啊。”

“真奇怪,头一次见喜欢丧尸的画家。”

“我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也对。”阿May被逗笑了,“那什么时候邀请你去我家看看吧?”

“去你家?这么着急?”

阿May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一拳打在许立然肚子上,“小帅哥,去国外才几年啊,就学坏了?”

许立然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掰着手指数数,“一、二、三、四……数不过来了。”

阿May直接戳了他脑门一下。

两人端着下酒菜出来时,冯潞桉跟程渺正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冯潞桉说:“原来以前你每周六看的就是这个东西啊,说实话,许立然这个人吧,当画家是很合格的,但他剪辑能力真的不怎么样。”

这跟大学毕业时,程渺吐槽许立然的话一模一样,许立然突然就觉得,这两个人真的该在一起。

也就是那一刻,望着他们背影的那一刻,许立然真正的释怀了。

阿May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心酸了?”

“不,是欣慰。”

四人就着下酒菜,喝了个通宵,畅谈了很多过往。

最后说到两人分手的事,冯潞桉首先说:“当初是我太不成熟,光顾着赌气了,实在是很抱歉。”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手机没电应该知会你一声。”程渺说。

“得得得,你们俩别在这里上演伉俪情深了啊,有本事就和好重新在一起啊!”阿May说。

程渺跟冯潞桉两人都沉默了。

最后是冯潞桉先抬起头来说,“你愿意吗?”

程渺笑着打哈哈叉过了这个话题。现在的她谈不上愿不愿意,更多的是一种小心翼翼跟忐忑。就在这时,冯潞桉接了一通电话,很生气。

他因为着急出来的会议好像被张耀驰搞砸了。

“你怎么回事?这种小事情都做不好。”

张耀驰没到二十分钟就过来挨骂,冯潞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冯潞桉了,他跟张耀驰之间,跟多是老板跟下属的关系。

张耀驰到雨滴来时,看到程渺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冯潞桉对他多加指责,还要扣他几个月工资。张耀驰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认罚。

阿may出来劝冯潞桉,把他拉到一旁去,许立然出去买啤酒了,雨滴里就只剩张耀驰跟程渺。

“我待会儿去劝劝他。我感觉他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你别太在意。”

“程渺,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我不是为了讨好你。”程渺说,“我只是觉得你的过错没有那么大而已。”

张耀驰心里颇为震惊,他对程渺从来就没有好态度,一直认为她对别人都居心叵测,会不会是他想错了呢?张耀驰想。

两天后就是张其良大婚了,程渺邀请许立然、阿May跟她还有冯潞桉一起回去,免得尴尬。毕竟她还要在张其良面前演戏。

四人翌日乘飞机回了A市,提前回了风平镇的张耀驰开车来机场接他们一起回风平镇。

一路上来不及感慨,张其良就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都不是催程渺,而是催冯潞桉。

“看来叔叔已经完全把你当侄女婿了。”阿May打趣说。

冯潞桉也顺着杆子往下爬,“现在就看这个侄女愿不愿意了。”

程渺瞪了他们几个一眼,“还是张耀驰好,话少。”

“我也觉得侄女可以愿意一下。”驾驶室的张耀驰说。程渺差点气得吐血。

约莫五个小时后,一车人抵达风平镇。阿May跟许立然是第一次来,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他们对这个破败的小镇充满了好奇。

“你们俩就是在这里暗生情愫的?不错啊。”阿May说道。

“行了,赶紧走啊。”程渺催她。

几人下了车,提着大包小包上了张其良家老式楼房。房子只有不到70个平方,一下子涌进五个人,显得格外拥挤。

张其良也没想到程渺会带回这么多人来,但其中他表现得最热情的,还是对冯潞桉。

程渺简单地介绍了许立然跟阿May,张其良连嘴巴都合不拢地说着好好好,并且招呼吴爱敏去镇上最好的旅馆开几间最好的房,怕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没事的叔叔,我们就是来给您道喜,顺便帮帮忙。”许立然说。

“小帅哥真会说话。”阿May道。

一群人忙活了扎实的两天,终于迎来了张其良的婚礼。

婚礼在镇上最大的酒店举行,排场不算大,但也有二十来桌。有了阿May后,他们甚至都剩下了请婚礼司仪的钱,婚庆的部分全部由几个年轻人鼓捣了,新潮又贴合现实,看得来客笑哈哈。

最重要的证婚人他们没有请所谓的学校或是吴爱敏医院的领导,而是让程渺来做的。

程渺没有拿稿子,直接上了台。

“张其良,是我的舅舅;吴爱敏,是我的舅妈。

在座的各位可能都知道,我舅舅为了养大我,耽误了自己的幸福。现在他快要五十岁了,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比天下任何人都开心。我想告诉大家,只要你坚持,只要你抱着这样的信念,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人,跟等待他一样等待着你。”

“舅舅,舅妈,希望你们永远幸福。我永远是你们的女儿。”

三人抱在了一起,吴爱敏哭成了泪人。连张其良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接过话筒说:“程渺生在我们张家,吃了不少苦。但有一点我想告诉你,孩子,你留学的钱,一大半都是你妈妈出的,这么多年,你妈妈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你,给我汇钱,让我好好照顾你。今天,她也来到了婚礼的现场,见证她哥哥的幸福。”

顺着张其良手指的防线刚看过去,一个穿着旗袍、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正在抹泪,措不及防的注视让她落荒而逃。

程渺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冯潞桉也追了出去。

许立然跟阿May留在现场维持秩序。

这么多年了,程渺第一次听说妈妈的消息,她哪能不恨哪能不问?她有太多问题要问妈妈了。

可是追出去,却没了穿旗袍的女人的踪影。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想必是她躲起来了。

程渺站在大马路上,四下张望,最后绝望地大喊了几声:“妈妈——妈妈——”

没有人回答。

只是不远处墙角背后躲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捂着嘴泣不成声。

程渺悲伤地啜泣着,冯潞桉走过来,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头说:“可能阿姨已经习惯了跟你的这种相处模式,还是不要强求了吧。”

“可是……我有太多问题想问她了。问她抛弃我跟那个男人走时是什么心情,想问她跟那个男人还在一起吗?想问那个男人知道绿芽已经不在了吗?”

提到周绿芽,程渺更是嚎啕大哭。

冯潞桉安慰她,“都过去了,有我在。有我在。”

“程渺,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为你的人生上色吗?”

上一次也是在风平镇,冯潞桉说要为她的人生上色,后来他们却分开了,这一次,冯潞桉又做出了承诺。

“好。”泪眼朦胧的程渺抬起头来说。

张其良的婚礼举办得非常成功,至少让在场的人都原谅了当年的那场闹剧。许立然跟阿May因为还有事,提前回了T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