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火车站的意外
阿May看得出程渺很疲倦,对于这件事情肯定相当苦恼,也没再多说什么,打算让程渺自己去处理。
末了,她拍拍程渺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白道的黑道的咱都不怕,你一个人也别去勉强。”
“我知道。”程渺点点头。
“冯潞桉什么态度?”阿May又问。
程渺说,“可能冯潞桉并不想改变他跟张耀驰这种畸形的供养关系,要么他自己也很苦恼于如何切断这种关系,或者说他已经麻木了。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
“但是你一个人搞得定吗?”阿May有点担心。
如果当事人冯潞桉都不站在她这边的话,程渺一个人处理起这件事情来应该会很棘手。
阿May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将张耀驰的事情告诉程渺了,这不是在给别人找麻烦吗?
但转念一想,程渺身边还有个忠心耿耿温柔体贴的小帅哥,不论发生什么,这个小帅哥都会站在她身边的吧?
这个小帅哥叫什么来着?许立然……对,许立然!
阿May一路自言自语道,程渺纳闷地问她自己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阿May转过头兴奋地说:“你小男友对你挺好吧?”
“什……什么?”程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有点懵。
“许立然啊!”阿May顶了顶程渺的肩膀,“如果你自己处理不来,找他也行,找我也行,只是冯潞桉那边还需要个人去做说客。”
“我知道怎么做,你不用担心了。这件事情我觉得本来也有我的责任。我会找个时间跟冯潞桉谈一谈的。”
这一找,就找到了放寒假。
临近年关,又正好撞上春运,程渺因为忙着考试,忘记了买回家的火车票,等想起来的时候,网络售票已经没有了。
最后一堂考形势与政策,开卷。
没办法,程渺打算提前在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去火车站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退票的。实际上程渺回一趟家也相当不容易,先要从大学所在的T市买回A市的火车票,再从A市买大巴票回县里,再从县里坐客车回风平镇。
花在路上的时间,最起码也是三天。
星期天程渺起了个大早,围着围巾戴着手套全副武装,离开寝室时天还没彻底亮,经过求学广场时,已经有一大批考研党在那里背单词了。
程渺有些不解,虽然古人曾经说过“头悬梁锥刺股”,可是在哪里背单词不好,偏偏要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站在清晨的寒风中背。
难道这样真的会脑子比较清醒,记得比较快,但是他们都不担心感冒吗?
正嘀咕着,程渺哆嗦着准备走出校门去搭早班公交车时,在求学广场那一堆背单词的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冯潞桉。
“程渺!”两人视线相逢,冯潞桉放下单词书,跑了过来,脸上还贴着纱布。
“冯……潞桉?”程渺迟疑了片刻才叫出口,因为冯潞桉会出现在清晨的求学广场背单词,实在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稀奇。
“你在这儿干吗呢?”程渺问。
“背单词啊。”冯潞桉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
“得了吧,有什么目的赶紧说。”
冯潞桉掖紧了衣领,“我就不能爱学习一次吗?”
“可是这期末考试都结束了,你还背什么单词啊!”
“六级成绩就要出来了,我担心考不过……”
“行了,不用我提醒你你高考英语考了148吧……”程渺说这话时,有不少背单词的学长学姐对冯潞桉行了侧目礼。
在注视下感觉到压力颇大的冯潞桉赶紧把程渺拉到一旁,“行了,别说我了,那你呢,一大清早去哪里?”
程渺拉下口罩,“买火车票啊。”
“程渺,现在已经是信息化时代了,不用提前排通宵买火车票,你只需要登陆12306点点鼠标动动手指就可以买到票了。如果你不会,你身边正好就有一位风趣幽默帅气大方聪明伶俐的帅哥,你可以请他帮忙,我相信他会很乐意的。”
程渺白了他一眼,“票没了。我去火车站看看有没有退票的。”
“系统刷也刷得出来啊。”冯潞桉说。
“与其坐在电脑面前心怀忐忑的刷一天,我不如去现场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啊。”
“我也要回A市啊,不如买机票吧,反正也不多你一张。”冯潞桉拉了程渺一把,手勾过她的脖子,“走了,回寝室睡回笼觉去。”
程渺挣开他,“别闹了,我没钱买机票。”
“我有钱啊。”冯潞桉不屈不挠,不肯松手。
“不要你的钱。”
“行行行,我知道你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我陪你去可以吧,这天都没完全亮呢,又是大冬天,你一个女孩子,外面怪危险的。”
“我已经成年了,用不着人陪同……”本来程渺想这么说的,可是回头看到冯潞桉跟小狗一眼濡湿的眼睛,以及可怜巴巴的眼神,硬是把这句话憋了回去,换成一句勉为其难的“好吧。”
两人一起出了校门,坐上了最早班的公交车,由于是始发站,没什么人,座位尚且多,两人走到后排的双座上并排坐下,看着外面还亮着的街灯,公交车开始缓缓驶动。
四周的一切都很静,只能听到公交车驶动的声音,冯潞桉坐在她旁边,身子高出椅背大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一副很困的样子。
“你没睡醒吗?”程渺刚想问这个,冯潞桉伸懒腰伸长的一只手就搭在了自己肩膀上,还没来得及惊讶,冯潞桉已经抢先开口:“今天早上起来得太早了,我困了,先眯一会儿。到了叫我啊!”
冯潞桉就势把头也靠在了程渺的肩膀上,身子还往下缩了缩。
程渺:“……”
就这样,冯潞桉一手搭在程渺肩膀上,头靠在她另一边肩膀上,以这种奇怪的方式睡着了。
而且他似乎秒睡,所以程渺来不及拒绝他这么做,他已经睡着了。
“算了。”程渺心想,“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的?”
一站接一站过去,空荡荡的车厢渐渐变得拥挤起来,一站一站过去,乘客下了又上上了又下,车厢始终保持着拥挤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冯潞桉在身边的时候,程渺会觉得在这种拥挤状态下没那么难受,虽然还是有点不适应,她把车窗稍稍推开了一些,冷空气吹进来,整个人胃舒服了很多。
但没吹多久,她就又把车窗关上了,怕大冬天冯潞桉冻着——毕竟他看上去只穿了一件羊毛衫跟一件皮夹克外套。
火车站在倒数第二个站,到达时差不多人已经下光了,程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就这么坐了一程,而中途好些爷爷奶奶上来自己都没能让座。
她轻轻摇醒冯潞桉,“到了!快醒醒!下车了!”
冯潞桉睁开朦胧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声音里带着倦意地说:“到了啊?”他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顺手帮程渺揉了揉肩膀,“被我靠了这么久,肩膀很酸吧?”
程渺也站起身,准备跟着大部队下车,说:“还好,确实有点酸。不过更酸的应该是你的脖子吧。”
冯潞桉咔擦咔擦扭动了几下脖子,跟在程渺身后下了公交车。
偌大的火车站广场出现在他们面前,火车站大概是一个城市人流量最大,人群最密集,也是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
广场上走着各种各样的人,有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也有为生活奔波的农民工、还有出来旅游的退休老两口,你永远不知道跟你擦肩而过的人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走吧。”冯潞桉拉了拉程渺的手臂,两人并排走向火车站售票大厅。这是一年当中最冷的天气了,雾气还没有散尽,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程渺从起床到现在脚都是冰冷的,几乎是要冻僵了。
她走着走着便停下来跺了几下脚,顺便还朝手心哈了几口气。
“你干吗……”最后一个疑问词还没说出来,冯潞桉亲眼看到先前在附近玩滑板的少年直溜溜地冲过来,从背后拿出一个类似刀片的东西,在停下来跺脚的程渺的上衣口袋上划了一刀。
程渺的反应比冯潞桉要快,下意识地就去抓住了刀片。
刀片太过锋利,滑板少年的速度太快,瞬间就被带出了一串血珠。
血珠跌落在广场的地面上,成了血滴。
程渺被吓得懵了,但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机还完好地躺在里面,只是口袋被划了个口子,露出了里面的羽绒。
警亭就在离他们不到20米的位置,这些人也太嚣张了,见没得手,滑板少年立刻就开溜。整个过程就十秒钟时间,等有人开始大喊报警时,滑板少年已经滑出去快10米远,冯潞桉想都没想,取下肩膀上的书包就砸了过去。
也许是大力出奇迹,冯潞桉的书包正好砸在滑板少年的后脑勺上,滑板少年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上,立刻有热心群众冲上去把他抓住。
警察闻声而来,周围闹哄哄地围成一片。
程渺终于反应过来了,望着自己手掌心一条拉长的口子,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按住手腕的血管想要止血,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转。
“程渺,没事吧?”冯潞桉捡起书包,跑回到程渺身边,火车站医务室的医护人员随即也赶了过来。
消毒时,冯潞桉把程渺的头护在自己胸口,不让她去看。
“忍忍,马上就好。要实在是痛,你就咬我。有人跟你一起痛,你的心里可能会平衡一点。”说完,冯潞桉就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洁白的手腕。
裸露的皮肤依稀还可以闻到冯潞桉身上的好闻的沐浴露味道。
冯潞桉越是这样温柔,程渺就越是想哭。
她一直扑在冯潞桉的怀里,眼泪濡湿了冯潞桉的羊毛衫胸前一片,她哭得很委屈,像丢了洋娃娃的小女孩,又像第一次失去双百分的学霸。
在此之前,冯潞桉一直认为,程渺是个坚强的女孩,纵使表面上看上去柔柔弱弱,但她内心一定是坚强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程渺脆弱起来竟然这么能哭。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程渺的原计划,火车站医务室的医护人员帮她处理好伤口后,在她手上虎口位置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缠好之后,程渺跟冯潞桉两人四目相对,忍不住相视而笑。
一个脸上贴着纱布,一个手上缠着纱布,两个伤患就这样可怜地相遇在一起。
火车站派出所的民警把程渺跟冯潞桉带回派出所进行了简单的笔录后,就让他们回去等结果了。
民警说这个滑板少年已经进来过好几次了,可是因为未满14岁,没办法处罚他,只能口头教育,他的父母又不管事,警察三番五次上门说教都没用。
提起那个少年,警察都直摇头。
当警察问要联系滑板少年的父母要赔偿时,程渺说:“算了吧,他父母也不容易。只希望你们多关他几天好了。当做他这次伤害我的学费吧。”
办完这些事再去售票大厅问有没有回A市的火车票时,售票员遗憾地告诉程渺:“半个小时前有几张退票,不过已经卖完了。”
失落地转过头时,程渺看到冯潞桉低着头看着手机,手在滑动着屏幕。
“你身份证号多少?”
冯潞桉问。
“干吗?”
“买机票啊。后天就考完试了,车票没了,这又是春运期间,你难道准备走路回去?”
“可是……”程渺犹豫,可是机票多贵啊。
“别可是了。赶紧告诉我身份证号。”
“好吧。”程渺一咬牙,大不了下个学期再多打一份工好了,程渺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两人朝火车站外走去,“我下个学期把钱还你。”
冯潞桉买好票,抬起头奇怪地看着她,转了转眼睛说,“行。”
回学校的时候,冯潞桉说什么也要打车,“你都快残疾了还去挤公交车啊?不怕人把你伤口挤破到时候变断掌啊。”
程渺只好乖乖跟着上了出租车,不过还是嘟囔了一句:“冯潞桉,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说这话时,冯潞桉又眯上了眼睛。
程渺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过了好一会儿,冯潞桉才说:“程渺,我比谁都盼望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