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冯潞桉生病

冯潞桉可真好看啊。

从程渺见他第一面起,程渺就这么想了。当时她狼狈地从阶梯上滚下来,身上沾满泥土,抬头看见个爽朗白皙的少年,简直惊为天人。

要知道在他们风平镇,程渺的同龄人不是胖子就是黑黢黢的坏小子,整天愣头愣脑地说些不着调的傻话,只有冯潞桉。

冯潞桉就像生命中裂缝里挤进来的那一丝光,一度带领程渺看到了未来跟光明的希望。

不过很快这束光就熄灭了。

其实程渺对于周绿芽跟冯潞桉,没有太多的看法跟意见。因为周绿芽对她而言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虽然别人都不这么认为,张其良也劝过她很多次,大人的事与她们无关,她没有必要为周绿芽感到愧疚。

她也是受害者。

但程渺总觉得,周绿芽受到的伤害要比自己大,毕竟曾经她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是她的妈妈抢走了周绿芽的妈妈。

所以,如果这辈子有什么机会她能够还给周绿芽的话,什么她都愿意付出。

即使是冯潞桉。

因此自从她得知周绿芽跟冯潞桉走得很近之后,程渺就刻意疏远了冯潞桉。

但十七岁的程渺还不懂的是,世界上最不能让和最不能逃避的东西,就是爱情。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优柔寡断,造成了三人之间最终的悲剧。其实不用冯潞桉一再提醒她,她也知道,关于周绿芽的一切,她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也不可能还得清。

想得正入神时,厨房响起声音,姜汤熬好了。

周绿芽赶紧起身想去厨房,却被人拉住了手。

“程渺——”耳旁传来冯潞桉嘶哑的声音。

“你醒了啊?”程渺顺势坐下来,没有着急走开。

“我怎么了?”冯潞桉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看样子不清楚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渺气不打一处来,“你喝醉了躺在垃圾桶旁边,外面下超大的雨你知道吗?要不是may姐打电话让我来接你,你估计就上明天的社会新闻了。”

“什么社会新闻?”

“一男子醉酒淋雨一夜横死街头。”

“噗嗤——”冯潞桉忍不住笑了,但嘴唇跟脸色都十分苍白。刚笑完,他就“嘶——”了一声,吃痛地抱住头。

“头疼。”冯潞桉说。

“你发烧了,喝了那么多酒,又淋了那么久的雨。我给你熬了姜汤,还买了些退烧药。你先喝姜汤再吃退烧药,然后睡一觉,如果明天早上还是不好,就去医院。”

说完,程渺起身去厨房给冯潞桉盛了一碗姜汤端来卧室,递给冯潞桉前,程渺还吹了吹。

“你喂我。”冯潞桉说。

程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喂我……我全身乏力。手动不了。”

“冯潞桉!你可别得寸进尺,阿May姐答应给我辛苦费我才来的。”

冯潞桉撇撇嘴,试探性地说:“阿May给你多少钱?我冯潞桉给你两倍。只要你喂我喝完这碗姜汤,你就可以得三份钱。”

程渺把姜汤放到床头柜子上,“这不是钱的问题,冯潞桉。我该走了,宿舍马上就要关门了。”

“能不能不走?”

冯潞桉沉默了一会儿,等程渺快要走出卧室门时,突然道。

“我看你状况也好了很多,我真的该走了。”

“万一半夜我发烧了呢?我这样子肯定一个人没办法去医院的。”冯潞桉说。“如果我今天晚上真的出点什么事,你觉得阿May会放过你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程渺说。

虽然她也知道冯潞桉说的话有一半的道理存在。

“先喝姜汤吧。坐好,我喂你。”

程渺一发话,冯潞桉立刻乖乖地坐起来,虽然身体还是有点虚弱,但是脸上有藏不住的开心。

“啊——张嘴。”程渺盛了一勺姜汤,送到冯潞桉嘴边,冯潞桉听话地张开嘴,程渺注意到,他的嘴唇十分干燥,起了不少死皮。

就这样一勺一勺地,冯潞桉喝完了一整碗姜汤。

末了,程渺问冯潞桉感觉如何,冯潞桉五官立刻扭曲成一团:“程渺,你这汤里面,是不是什么都没加?”

程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加什么吗?”

“也太辣了!”下一秒冯潞桉眼睛就红通通地流下了眼泪。

“你怎么哭了?”程渺问,“真的很辣吗?”说着,她自己也端起碗喝了余下的一口,顿时咂舌,“真的好辣——!

“你是怎么一声不吭地喝完一整碗的?”

“还不是因为看着你——跟吃了蜜饯一样甜嘛。”

不晓得冯潞桉去哪里学来的这些套路,程渺当即脸就红了,端着碗起身道:“你说什么呢!我去洗碗了,热水跟退烧药都放在桌子上了,你自己吃一下吧,我洗完碗就回宿舍了,真的挺晚了。”

“哎哟!”程渺刚跨出一步,冯潞桉又闹腾了起来,没办法,程渺只好回头说:“行行行,我不走行了吧?我睡沙发你睡床,有事你叫我。”

“不不不,我睡沙发你睡床,有事我叫你。这样才对。怎么能委屈女生睡沙发呢?”

“那你还委屈我照顾你一晚上呢!”

冯潞桉吐吐舌头,假装没听见。

可真是个无赖。

程渺想。

洗完碗回来,冯潞桉已经乖乖地吃完了退烧药,并且抱了一床被子到沙发上躺下来,“程渺,你进去睡吧,我不会来打扰你的。”

程渺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冯潞桉抱着被子的一角猛点头,“我真的没事,半夜如果不舒服了就叫你。”

“那行。”程渺进了卧室,一开始把门反锁了,后来觉得这样不太好,冯潞桉的人品她还是相信的,只是他们之间有太多说不清的过去,不过也不必这么防着他。

处理完这一切,程渺一看手机,已经快12点了,想回宿舍都不可能了,于是安心地躺下。枕头上有冯潞桉的洗发水味道,还有一些其他的味道,应该是独属于冯潞桉的。

以前她闻到过。

那种独有的少年气息,夹杂着荷尔蒙,并不如同汗臭一般,而是专属于冯潞桉的那种味道。

程渺拉过被子的一角盖上,躺在枕头上,觉得这一切都来得这么不真实,却又轻易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自己正在跟冯潞桉同处一室,并且睡在他的床上。

躺在冯潞桉的床上,程渺慢慢地闭上眼睛,耳朵里像有潺潺水声,也许是太疲倦了,不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梦想。

不知道了什么时候,她听到频繁地冲水声。

像是厕所里传来的声音。

一开始她以为只是冯潞桉在起夜,后来听到呕吐声才惊觉不好,赶紧起床去查看情况。

卫生间里的灯大亮着,冯潞桉抱着马桶一顿猛吐,可是他似乎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了,只一个劲地干呕。

“你没事吧?”程渺冲上去查看他的状况,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平复一下翻腾的胃。

可是这样根本没用,冯潞桉几乎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整个人虚脱一般靠在程渺身上,不到一分钟就得吐一次。

“这样不行,我送你去医院。”程渺起身去拿外套,却被冯潞桉抓住了手,冯潞桉气若游丝地说:“这个点出去很难打到车,打电话叫阿May开车来。”

“好。”程渺立刻拨通了阿May的电话,此时此刻已经凌晨三点,她心里也打着鼓,不确定能不能叫醒阿May。

没想到电话接通了以后,阿May那头依旧音乐声震耳欲聋,程渺只得又扯着嗓子喊:“may姐!冯潞桉快不行了,你赶紧开车过来送我们去医院吧。”

“怎么不行了?”阿May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可能是喊麦喊的。几个小时前她就说要过来一起找冯潞桉,看样子直到现在也没动作。

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啊……

“may姐……”程渺刚要说什么,冯潞桉一把抢过电话,“方雪梅,老子要挂了,赶紧开车过来,不然你就别想管理‘雨滴’了。”

说完,冯潞桉就挂了电话,程渺刚要问方雪梅是谁时,冯潞桉就一副洞悉她心思地说:“阿May的真名,她一直觉得她名字不好听,又最爱看《重庆森林》,喜欢里面那个叫阿May的,所以给自己取名也叫阿May,逼大家叫她英文名。”

“这样啊……”程渺点点头,看到冯潞桉似乎很疲惫,眼睛一张一合,眼皮子一直在打架。身体还时不时哆嗦。

“你很困吗?还是很冷?”程渺一时不知道问哪个问题才好。

“又困又冷又难受。”冯潞桉说。

程渺伸出手去摸他额头,烫得吓人。“怎么这退烧药没用的啊?”

正念叨着呢,冯潞桉就倒在了她怀里。程渺吓了一跳,使劲摇冯潞桉都毫无反应,不可能死了吧?

程渺慌得不行。

她又给阿May打了电话,结结巴巴说了冯潞桉的情况,阿May倒是很淡定,“我叫了个代驾过来,已经在路上了,咱们老板撑不撑得过去就靠他自己了啊。如果实在不行,就叫救护车。”

“……”

程渺没办法,只好多找了几件衣服,把冯潞桉抱在怀里。隔一分钟就去试探一下他是否还有呼吸。

好在代驾来得还挺快的,那个师傅到了之后联系了程渺,上门跟程渺一起把冯潞桉弄上了车。

凌晨4点,冯潞桉坐在急诊室里,打着吊针。

医生严肃地说:“你给他吃的退烧药里有成分对他来讲是要过敏的啊!容易造成呕吐……引发更严重的情况。”

程渺点头如捣蒜,“知……知道了,下次不这样了。”

她扭过头跟冯潞桉道歉,“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差点害了你。”

“没事的。”冯潞桉说,“我有点困,折腾了半夜,你要不要睡觉?”

被这么一说,程渺才觉得自己也累得不行了。“我还得看着你点滴呢,你先睡吧。我如果困了就坐这儿趴你床沿上眯一会儿就行了。

“你明天还得去店里吧?还是上床来休息一会儿吧。”

“不,我没事的。”程渺拒绝道。

冯潞桉意识到了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就想你上来休息一会儿,我坐着就行。”

“真的没事。”程渺说,“我明天请假了。”

“你有什么事吗?”

“去游乐园。”程渺说。

“跟许立然?”

程渺点点头。

冯潞桉不说话了,他躺下拉过被子,闭上眼睛。病房里重新归于静寂,只听得到起夜人走路去厕所的声音。

医院里的气味着实不好闻,特别是消毒液混杂着病人身上的味道,有时候会让人作呕。

打着点滴的冯潞桉意外的睡得香,程渺一直看着那瓶点滴打完,叫来了护士取下针头,才勉强趴在床沿上眯了一会儿。

刚眯了没多久,病房里就开始热闹了起来,护士开始查房,病人开始洗漱,互相攀谈。

吵吵闹闹,熙熙攘攘,就像菜市场一般热闹。程渺觉得自己耳朵堵了一下,转个头继续趴着睡。等她醒过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整个脖子酸得不行,手也麻了。

耳朵里被塞了两团棉花。

“几点了?”她问冯潞桉。

“11点20。”

程渺“腾”地一下站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完了完了完了,冯潞桉我包呢,把我包给我,我手机在里面。”

“我知道你是担心许立然给你打电话,他早上八点就打来过一次,我跟她说了你在这边,他就挂了。”

“冯潞桉!”程渺大喊,“你什么意思?”

“我是看你累了一晚上,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啊,你跟许立然去游乐园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你这样一晚上没睡去游乐园也不太好吧?”

“要怪谁呢这个事情?再说了,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我……”穿着病服的冯潞桉讲不出反驳的话,只好垂下头说,“许立然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比自己的休息还重要吗?”

“是。”程渺正在气头上,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跟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