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醉酒

许立然觉得这个阿May说话现实得刺痛人心,有点听不下去,放弃再进入后厨的打算,离开雨滴,回学校去上体育课了。

回学校的路上,他想起了程渺说的那个故事。

周绿芽,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隔三差五他就能想起这个名字。他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要去周绿芽的墓看看。

跟程渺约定好周末去游乐园之后,许立然就开始认真地做起了攻略。

从微博到知乎到豆瓣,收集了所有女生在游乐园里可能会偏好跟相对比较不喜欢的东西以及地方,还有男生应该怎样做才能讨女生欢心。

他计划好了路线跟时间,程渺不喜欢人多,他们就打车去,但是游乐园是一个无法避免人多的地方,就尽量带程渺去人相对少一点可以休息吃东西看风景的地方。

离周六还有四天,许立然就激动得不行了。

这边程渺答应了许立然再去一次游乐园,也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的正式约会,她想了很久要穿什么比较合适。

不能穿得太过华丽而不实用,毕竟是去游乐园,免不了有不方便的时候,裙子就不是首选。但女孩子第一次约会总不能穿运动服去吧?

她还向隔壁寝室会化妆的女生请教了一下化淡妆的简单方法,以及在网上学了几个编发教程。

也算是精心在准备了。

那一整周,许立然因为外出写生,所以都不在学校,星期五晚上才能赶回来。

而程渺也因为雨滴的另一个员工请假,莫名多了一个班,每天打工上课忙得晕头转向,两人都没怎么联系。

星期五晚上,不到八点,外面就开始下起瓢泼大雨,当时店里只有程渺一个人在,还有两三个避雨的客人,阿May不知道去哪里了,但她给程渺发了微信说打烊前会回店里把这个月的工资结给她。

毕竟想着第二天程渺要去约会了。

约会也不能光花男孩子的钱呀。

期间雨势一点也没有要小下来的趋势,几个等不及的客人借了店里的雨伞离开了,店里就只剩下程渺独自一人。

等收拾完准备打烊时,阿May还没回来,程渺给她打了两个电话没人接,有点担心。

倒不是担心她不及时结算工资,而是担心这大雨天又是大晚上的,阿May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好在打第三个电话时,阿May终于接起来了。

电话那头很吵,阿May扯着嗓子吼,“不好意思啊渺渺,我跟几个朋友聚会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工资等你约完会回来给你?要是你急着用钱我就微信转账给你?”

“不用了!”程渺也扯着嗓子吼道,生怕阿May听不见,“你要注意安全啊!我收拾完先关门回宿舍了!”

“别着急!我有个事还要拜托你!”

“什么事?”

两个人就像隔了两座山头一样,靠吼交流。

“冯潞桉喝醉了,让我去接他!就在学校旁边拐过去那个酒吧一条街,我现在没空,你去帮我接一下他?接了之后他身上有钥匙,他在学校左边那个小区租了个房子,20栋502,你送他上去就行了。回头给你算辛苦费。”

本来听到冯潞桉的名字,程渺是打算拒绝的。但直到听完最后一句“辛苦费”三个字,她有点动心了。

一个月400块生活费对于一个女生来说实在是太少了,到了大学程渺才知道,女生的花销远远不比男生低。

男生要抽烟打游戏喝酒聚餐,女生也要买化妆品护肤品衣服做发型啊……

400块钱对她来说,实在是捉襟见肘。虽然靠打工勉强维持了生活,但如果开始谈恋爱,肯定没有那么多时间打工,那生活才是真的要走入绝境。

程渺又不是那种要靠男生过日子的人,如果一味花对方的钱,她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所以钱对她来说太重要了,以至于忽略了她跟冯潞桉之间才闹过不愉快。

关好店门之后,程渺从店里拿了一把透明雨伞,根据阿May从微信上发来的地址跟点名,一路踩着雨水,迎着昏黄的灯光走到了酒吧一条街。

即使是在这样大雨滂沱的夜晚,酒吧一条街也是霓虹辉煌,音乐声震耳欲聋。找到那家名为“不在”的酒吧,程渺走了进去。

那条街很黑,虽然有路灯,但也挺暗的,以至于程渺路过“不在”酒吧门口的垃圾桶时,都没注意到那里趴了一个人。

酒吧门口的保安问她出示了证件之后才放她进去,刚一进内场,一股热浪加音浪涌过来,拍得程渺有些头晕目眩。

里面炫彩的灯光让程渺迷失了方向,舞池中央一群穿着清凉的男女疯狂的甩着头发,扭动着身体,狂欢、大叫。另一旁隐在阴影里的酒桌前,一堆又一堆的人豪迈地举杯碰杯交好,程渺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待不下去,只好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服务员,试图问他,“你知道冯潞桉在哪里吗?”

其实程渺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问服务员认不认识冯潞桉,毕竟场子这么大,每天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服务员能记住的肯定都是常客。

“你说冯帅哥啊?他大概半个小时前就走了。”

“走了?有人来接他还是自己走了?”

“自己走了。今天冯帅哥好像有点不开心,喝得有点多,一个人喝完闷酒就摇摇晃晃地走了。”

“你确定没人来接他吗?”程渺问,心被提了起来。冯潞桉一个人去哪里了?

“我确定。”

“那好,谢谢。”告别了“不在”酒吧的服务员,程渺从酒吧里退出来,外面的冷空气让她清醒了许多。

大雨还在持续不断地下着,前面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边似乎有个黑色的身影在蠕动。

程渺以为那是一堆垃圾,顶多有躲在垃圾袋下面避雨的小动物。

她给阿May打了个电话,说冯潞桉自己走了,阿May惊讶地说:“不可能,冯潞桉让我去接他,答应我他不会乱走的,会不会是他喝多了不舒服自己一个人在附近晃悠?你再去找找呢?下这么大雨他又喝多了,我担心他出事。你先找着,我也马上过来。”

阿May的担心有道理,程渺又折返问了一下门口的保安有没有看到冯潞桉,保安倒是不知道冯潞桉是谁,而且每天摇摇晃晃从这里出去的酒鬼没有五十也有一打,所以根本记不住。

程渺只好撑开伞,沿着“不在”酒吧那条街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看,一步一步喊冯潞桉的名字。

雨很大,砸在伞面上,咚咚作响。

雨珠顺着伞面滑下来,又砸进雨中,连成线,落在地上,溅到了程渺的小腿上。她一边走一边看,小声地喊着:“冯潞桉——冯潞桉——”

来回路过那个蓝色的垃圾桶三次时,那里又蠕动了一下,并且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程渺被吓了一跳,走进一看,靠在垃圾桶旁边的,根本不是一袋巨型垃圾,而是一个穿着黑色外套黑色裤子的人。

一个男人。

她把他的身子翻过来,用手机自带的电筒照亮了那张满是雨水的脸。

“冯潞桉——!你没事吧?”不知道他在雨中躺了多久,程渺拍了拍他的脸,没有任何反应,她摸到他的脸是冰凉的,手也是冰凉的。

程渺全身的血液开始倒流,这家伙该不会就这么死在这里了吧?

她把食指伸到冯潞桉的鼻子下面,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有呼吸。

她把伞架在肩膀上,用脖子夹住,空出两只手想去把冯潞桉拉起来,可是喝醉了的冯潞桉跟猪一样沉,程渺两只手根本拉不动。

为了全部使上劲,程渺索性扔了雨伞,让雨也淋到自己身上,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去把冯潞桉拉起来。

一只脚抵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两只手合力,才勉勉强强拉起了冯潞桉。

冯潞桉勉强站了起来,整个人却如同一滩烂泥,趴在程渺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他这样压着程渺,程渺根本动不了。

程渺推了他几下,“喂喂,我扶你好吧,你不要整个人都压在我身上啊。”

没有任何回应。

程渺觉得,她不能在雨中这样跟冯潞桉耗下去,不然两个人都得玩完,于是程渺开动脑筋,大声呼救,喊来了“不在”酒吧的两个保安,让他们帮忙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在保安的帮助下把冯潞桉塞进了出租车。

幸亏冯潞桉租的是电梯公寓,程渺才勉强把他拖上了电梯,艰难地在他身上找到钥匙,开了门,把他送回家。

人是送回家了,圆满完成了阿May交代的任务,可以拿到辛苦费了,可是他这全身湿漉漉的睡一晚上,应该不太好吧?而且也不知道他刚才在雨里淋了多久了,万一她走了,今天晚上冯潞桉出了什么事,别人还以为是她谋杀了他呢。

于是程渺只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准备帮冯潞桉换衣服。

刚拉开他外套拉链,把他湿成一团的外套扔到一边去,准备脱他里面的T恤时,冯潞桉睁眼了。

程渺吓了一大跳,退到沙发上,冯潞桉低头看到自己被脱掉一半露出腹肌的样子,疑惑地看着程渺。

程渺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阿May姐让我来接你……”

话没说完,冯潞桉又闭上了眼睛,昏睡了过去。

程渺心想,你既然醒了就自己起来换衣服啊!难道还要我帮你脱裤子吗?她走过去对冯潞桉一阵猛摇,摇了快五分钟,冯潞桉终于又睁开眼睛,程渺赶紧用最快地语速说:“我给你找好了换洗的衣服裤子,你赶紧换,换完了再晕过去,我现在去给你熬姜汤,去寒也醒酒。”

说完,程渺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留下冯潞桉与一堆衣服面面相觑。

等程渺两手空空从厨房里出来时,冯潞桉已经又睡下了,旁边堆着他换下来的湿衣服。程渺场输了一口去,这家伙还算上道,没有太为难她。

不过这次冯潞桉喝醉了跟上次好像完全不一样,一言不发,直接睡过去了,为什么上次就那么多话呢?

直到程渺再次摸了冯潞桉的额头,她才明白怎么回事。

这家伙,额头烫得可以煮鸡蛋了!

程渺之前没有想过冯潞桉会独自一人住在这个地方,这个小区紧挨着学校,原本是修给老师的宿舍,不少老师在市里有房子,就出租了出来,冯潞桉租的就是这样的房子。

房子不大,约莫五十个平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卫生间卧室标配都有,甚至还有一个书房。

程渺本打算熬姜汤,可是冯潞桉的冰箱里除了矿泉水跟饮料还有一些啤酒之外,空无一物。她只好下楼,楼下有家便利店,在货架上找到了袋装姜片,回去给冯潞桉熬姜汤。顺道去药店里买了一些退烧药。

实际上程渺拿着姜片上楼时,冯潞桉已经自己乖巧地换好衣服躺下又重新睡着了,程渺上前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是很烫,她赶紧烧了饮水机的水,然后去厨房给冯潞桉熬姜汤。

等待姜汤熬好的时间里,程渺闲着没事做,走到沙发旁,这才发现自己也太不会照顾人了,竟然就这样把冯潞桉扔到沙发上,怪不得他一直眉头紧皱,想必睡起来也相当不舒服。

程渺决定进行一个浩大的工程——把冯潞桉移动到卧室的床上去。

程渺试图先唤醒冯潞桉,拍了几下他脸,这人毫无反应,程渺没办法,只得先把他扶起来,再扛着他的手给拖进卧室。

冯潞桉整个身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程渺跟肩头压了一座山似地,艰难地挪着步子。客厅离卧室就十来步远,她愣是拖了五分钟,才把人扔床上。

末了,程渺气喘吁吁地站在床边看着倒头大睡的冯潞桉,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神力女超人附身,竟然把他从酒吧一条街给弄回了家。

程渺站着,冯潞桉躺着,眼睛紧闭,眉头始终舒展不开来,程渺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忍不住弯下腰靠近他,在他紧皱的眉头上用手指轻轻划过,希望能为他抚平那些忧愁。